撒旦的WONDERLAND@魔界第六層

　　上星期因北美館展出日本的動漫模型中有部份是露點的（事實上露點的模型並未對外開放參觀），導致市議員李文英前往北美館抗議。抗議的焦點自然是認為裸露的模型就是色情，以及日本次文化的東西怎能算是藝術，還有就是怎麼可以幫日本公司做商業化展覽。

　　李議員的三個抗議重點，可以算是很典型的問題，正好藉這個機會表達一下我在這方面的想法。

　　首先是裸露到底算是色情還是藝術。

　　要釐清這個問題，必須先定義什麼叫色情（或要說是情色也一樣）。而這個定義就是問題所在：怎樣才叫色情？是要與伊斯蘭規定一樣露出臉就算，還是要向天體主義者那樣脫光光才是？誰有資格定義色情？色情一定就是依照穿著的多寡來判定嗎？

　　以上這些問題，每個人一定都有不同的答案，根本就不會有共識，那倒底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我個人的看法是，不能依照脫了多少來判斷，而該依照「表現美或有意識地提供慾望投射」來判斷。例如說，李安的色戒。那三場床戲要算是色情嗎？如果依照裸露或是情節露骨的程度，要說是色情片大概會有不少人贊同。但為什麼許多看的人並不會起色心？很簡單，因為露在該露的地方。如果這三段刻意閃避裸露而遮遮掩掩地（不會有人做愛還穿戴整齊吧？），那麼整部片的藝術價值絕對大減，因為根本就不真實也不完整，當然更是一點美感也無。

　　又例如說，許多西洋繪畫裡有很多是人體裸露的畫，甚至全裸寫生在藝術界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那這些都算是色情嗎？當然也不是，因為這些記錄表達的都是人體的美，不管全裸或半裸。

　　人體本來就是很美的東西，我不懂為什麼欣賞美麗的東西會被稱為色情。若要說單純美麗的裸體會勾起人的慾望，那我會覺得問題不在於裸體，而在於起慾望的人。

　　大自然界裡除了人以外的生物都裸體著，而這些生物沒有一種會像人類這樣一看到同類的裸體就會起慾望。人一直認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萬物之靈，但這個萬物之靈卻不敢面對自己的裸體，不敢欣賞同類美麗的身軀，卻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慾念，這樣的人類要說有多高高在上，我實在很難認同。其他生物不會見裸體起色心，唯獨人類會，可見這根本就是起色心的人有問題，怎能就此認定裸體算是色情。

　　所以我認為單純的裸體不能算色情。裸露如果要算是色情，那必須是這個裸露的本意就是提供別人慾望投射用才能算。就算包緊緊的，但若是讓人投射慾望的，一樣也算色情，色不色情實在與裸露的程度無關。

　　第二個問題是，次文化算不算藝術。

　　老實說這個問題我覺得根本就是白爛才會問。藝術是文化構成的一部份，也就是說文化一定包含著藝術成份。除非次文化不是文化，不然次文化為什麼不是藝術？一樣是文化的一部份，當然也包含著藝術成份。這怎會是個「問題」？

　　次文化衍生出來的模型能不能成為藝術，這也不是問題。舉例來說好了，源於廣東一帶的交阯燒，基本上也不是主流藝術，僅僅流傳於閩粵一帶而已，但後來漸漸為大眾所喜愛才慢慢流傳開來。現在交阯燒不但是藝術，而且還算是國寶級的藝術了。

　　所以次文化或模型是不是藝術，也不必再爭辯了吧？

　　那麼次文化到底算不算文化？廢話，都有文化兩個字了，還問什麼。有個「次」字，不過就只是表示這個文化是屬於某種或某幾種特定類型的團體或族群，但並不能認為這就不是文化的一部份。

　　文化是一種整合性的東西，次文化不過就只是把文化裡的某些東西做細分，分類出來的就算是次文化。就像靈長類可以細分成很多種，人類是其中之一，但人類仍舊還是靈長類一樣，不會因為細分出來就不算靈長類了。

　　所以次文化當然是文化，當然更可以是藝術。

　　第三個問題，可以定義成藝術該不該商業化。

　　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我認為這跟問何不食肉糜的人一樣白爛。藝術當然一直都是跟商業掛勾著的，不然藝術家吃什麼？吃天上掉下來的鳥大便嗎？

　　藝術本來就可以商業化，甚至應該要主動地商業化。昔日是因為比較沒有可以商業化的能力（但並不是完全沒有），但現在不一樣了，藝術與商業的結合例子非常多，例如琉璃工房、法蘭瓷等等。又例如昔日的汝窯定窯等等瓷窯出產的瓷器，這些現代認為的藝術品，當年一樣也是商品－不過就是供給皇室富商們收集或是遠銷海外的商品罷了。再例如梵谷的畫，他難道只是畫出來自high的嗎？當然不是，他的畫許多都是畫出來賣的。他的畫本來就是商品，只不過這個商品僅此一件而已。

　　所以藝術品本來就是商品，當然可以商業化。

　　另外李議員抗議的，認為公家展覽館怎麼可以展出商業公司的商品，但這根本就是搞不清楚狀況。如同前面所說的，藝術品本身就是商品。若所有的商品都不能展出，那麼根本可以展出的東西大概只剩下什麼鼎啦竹簡啦之類的了。這麼說吧，如果要展出有關琉璃藝術的展，那麼邀請琉璃工房、琉園來參展是很正常的，而且還非邀請不可，因為他們根本就是琉璃藝術的代表。所以公家展覽館不能展出商業公司的商品嗎？只要該公司的商品是該藝術的代表作品，我實在看不出哪裡不能。

　　所以李議員去北美館指責展出露點模型，我實在不懂她有什麼好抗議的。我只覺得這根本就是不懂的人裝懂，用自以為是的道德觀去指導什麼才「配」成為藝術，卻不知道藝術就是人類生活經驗的提煉與展現，根本就不必由任何一個人來指導規範，人們的集體意識自然會去左右藝術的發展。

　　藝術本就源自於人們的日常生活，而眾人的日常生活形態會形成文化，因此藝術一定會跟隨著人們的生活文化而成長改變。換句話說，藝術若脫離了生活與文化，那麼這個藝術也就失去繼續存在的價值了。

　　說真的，請官員民代及不懂裝懂的人們不要再自以為是正義道德的化身，企圖指導藝術的走向了。就讓藝術的歸藝術，讓藝術隨著人們的生活文化自由地發展吧！


新聞參考：
北美館 公仔露點 引爆情色說
議員批公仔色情 日動畫網騷動


本文圖片取自中時電子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