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站在台北車站西三門旁。望著他的背影遠去,緩緩消失在人群中。

  終於,我跟他分手了,在所謂的蜜月旅行後。

  當然,我們並沒有什麼婚姻關係,也沒許下過什麼天長地久的承諾。所謂的蜜月旅行,不過只是同意了要在一起後的第一次旅行。

  「好好喔,蜜月旅行耶!」出發前夕,好友既羨慕又嫉妒,在電話中那種語調聽來格外讓人感到虛榮。「去哪裡玩?幾天啊?」「去太魯閣,兩天。」

  由於不是假日,他說不必提前訂房,準備到了之後再找旅館,一定還有房間的。「坐飛機去吧,很快就到了。」「不行,我怕坐飛機,坐火車就好了啊,也不見得慢多少。」

  是真的沒慢多少,但其實重點不在省了多少時間,而是我怕坐飛機,我有懼高症。但他似乎不太高興。

  到花蓮後,天氣很棒,蔚藍的天空讓心情整個好了起來。快中午了,我們打算在花蓮車站附近吃個飯再前往太魯閣。

  他對吃有種奇特的偏好,一定要精緻,好不好吃反倒不太在意。而我則是好吃最重要,就算是路邊攤也無所謂。因此在找了快半小時後,終於找到了一間他可以接受的精緻餐館。「怎麼不吃了?」「太油太鹹了,不好吃。」他看了我一眼,低頭繼續吃他的餐點,不再說話。

  他說要租小汽車開車到太魯閣。以我之前到過太魯閣的經驗,我告訴他租機車會比較好,到那邊停車比較方便。他堅持一定要開車,認為這樣才舒適,要停車路邊隨便停就可以,這不重要。好吧,既然這樣,那就開車吧。

  車過太魯閣國家公園管理處。「不停下來看一下太魯閣的簡介嗎?」「不用啦,那根本就沒什麼好看的,又不是什麼博物館。」於是他直接駛過隧道,前往預定的目標-神祕谷。

  車子停好,我們走下階梯,砂卡礑溪淙淙流水聲已充盈耳邊。小路是開鑿出來的,山壁不時滴下冰涼的水珠,宛如世外桃源。「好漂亮....」我感嘆著。那清澈洗滌著青藍的水,潔白堆疊著灰黑的岩,躍動生命的綠,窮極天際的高,徹底征服了我。

  「走快點!」他見我幾乎停了下來,忍不住催促我。我如大夢初醒:「幹嘛走這麼快?」「不過就是山啊水的,也沒什麼特別嘛,要看碧潭那邊新店溪的水比這邊多太多了,而且還可以逛街呢!」「....」

  太魯閣最令人感到驚奇壯觀的當然是燕子口與九曲洞一帶了。可惜這附近路面狹小,有時候連會車都很勉強,又哪來空間停車。為此他大感不滿,大罵政府怎麼不多找地方開闢停車場,還發展什麼觀光。但罵歸罵,最後只能將車子停在遠一點能夠停車的地方,再走回來看。

  山上陰晴不定。這時雲漸漸多了起來,天空開始變得陰暗,不知道晚上會不會下雨。

  猶帶怒氣的他,其實根本就沒認真地欣賞眼前這世界級的景觀。看他這個樣子,我想我也不必沒事找釘子碰。況且向他解釋這個峽谷是怎麼形成的大概也只是對牛彈琴,俏媚眼做給瞎子看,白搭。早說過騎機車比較好,眼下現世報了,怪得誰來?

  晚上他想住的飯店是天祥晶華度假酒店。老實說我出外旅遊的時候不太喜歡住這麼好的飯店,尤其到了像太魯閣這種地方,我比較喜歡住特色民宿。雖然在設備上比不過星級飯店,但特色民宿的獨特性與人情味絕非高級飯店可以比擬的。

  他又生氣了,這次是在晶華的櫃台。因為櫃台告訴他,面向溪景的房間已經沒有了,而他堅持要這樣的房間。「算了啦,沒有的話隨便一間就好了啊!」「不行!既然要住當然要住有景的房間!」但再怎麼堅持也沒用,最後他只好接受櫃台安排一間雖然沒有溪景但至少有街景的房間。

  進了房間,他脫掉鞋襪,仍是一臉不高興地拿起煙就點。「不要在房間裡抽煙。」我也不太高興。他斜看了我一眼,起身欲走進浴室。「你不能到室外抽嗎?」「浴室就不是房間裡了啊!」「你在浴室裡抽跟在房間裡抽有什麼兩樣?煙味還是一樣跑進來啊!」「你很囉唆耶!」他怒氣沖沖地打開落地窗,走到窗外陽台上。「這樣你爽了吧?」在用力關上落地窗前,他丟了這句話進來房間裡。這句話不斷地迴響著,遊蕩著,在房間裡,在我心裡....

  窗外街燈明暗閃動處,我終於看見雨絲無聲地飄落。

  隔天的行程,其實我已無甚記憶。我還記得清楚的,就是在台北車站外,天空一片陰沈,大雨潑灑而下,繁華熱鬧的街頭看去竟似一幅潑墨的現代畫。他兩眼直視前方說:「我們分手吧。」霎時身旁人影逐漸模糊,嘈雜人聲緩緩淡出。

  不曉得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下子。眼前晃動的人影慢慢清晰起來,耳邊也再度傳來喧譁人車聲。

  「好。」我說。

  他不再說話,點了點頭,提著行李就走。

  望著他的背影遠去,緩緩消失在人群中,我不禁輕笑了笑。

  若能一同旅遊,就能共度一生。可惜我們無法一同旅遊,就更別說共度一生了。只希望他能找到可以陪他一同旅遊的伴侶,而我也可以找到我的。緣盡情逝,無須強求。雖然難免遺憾,但我始終無悔。

  蜜月旅行,分手旅行。旅程已結束,謝謝,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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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