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交易法對於壟斷有很嚴格的規範,目的就是怕市場上的龍頭老大仗著自己的優勢任意漲/跌價,破壞了市場該有的秩序,進而影響到其他廠商、通路及消費者的權益。但是這個法主要是規範廠商(或通路)對消費者,對於廠商與廠商(或通路)似乎並沒有什麼規範,但這其實也是個影響市場秩序與消費者權益的重要因素。

  講到這邊,也許有人猜到了,我要說的是1/9新聞報導的,誠品書店與各出版商間的交易條件糾紛。雖然我在出版通路待了不過一年(嚴格說是11個月),比起開了近20年的誠品書店,「資歷」上真的是遠遠不及,照他們的邏輯,我根本也沒資格說話。不過現在以「待過書店通路的現任消費者/閱讀者」的身分來發表一些看法,好歹我在誠品買過書,這個資格應該很夠了,再怎麼說,書也是賣給消費者的,消費者說說意見不為過吧?

  在這篇報導裡面(當然得先認定報導沒錯),我感覺到的是,誠品在書店這一塊領域裡賠慘了,賠怕了,說不定也快賠掛了,所以才想出這些方法,企圖減低自己的成本花費,將這些都轉到出版商經銷商身上,讓他們自己去想辦法解決。也就是說,誠品已經覺得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只好死道友不死貧道,自己先活下來比較重要。這種想法雖然可以理解,但說真的,吳清友,你經營書店這麼久,居然短視到這種地步,我真懷疑這樣一間書店,能夠代表台灣文化氛團的一個品牌,真的會是你經營出來的?

  簡單一點說,你沒聽過唇亡齒寒這句話嗎?

  台灣的出版業狀況越來越差,營業額年年萎縮,這一點大家都知道。到底是讀書的人越來越少,還是出版品品質越來越差讓人買不下手,該怎麼讓人願意看書,願意掏錢買書,這些都有賴出版業上下游一起努力。要說苦,這不只通路苦,發行經銷商一樣很苦。所以我實在不懂,如果要改變交易模式,減少進貨的成本積壓少賠一點或讓資金流動更順暢,明講出來大家一起溝通想辦法就好,為什麼要用「苦守寒窯快20年了,也苦夠了,該換人苦了」這樣的態度來面對問題。難道你苦了20年,就沒廠商苦得更久,這些苦得更久的廠商不就是苦假的了?難道沒有你苦得久,所以就活該繼續苦下去,然後接收你不要的苦,來個苦上加苦,苦上天外天?你指責廠商不願共體你的艱,那麼誰來共體廠商的艱?

  我知道真的大家情況都不好,所以想調整交易模式並不是你的錯,但你卻錯在只想到讓自己安全而不顧其他夥伴死活-用到夥伴這個詞,老實說也許很多廠商心裡大大不以為然,畢竟真正的夥伴哪會遇到空襲的時候不是大家齊心協力想辦法找安全的地方躲避,反而將「夥伴」推到外面去挨砲彈,只求自己安全就好。

  要調整交易模式,那麼就大家都好好談,找到彼此都可以接受的方法(就算只是勉強接受),而不是你自己爽到就好,卻不顧其他廠商會不會因為你這樣的模式導致經營困難甚至倒閉。再怎麼講,誠品近年來基於百貨商場的營收挹注,整體來說早就已經開始小賺了,加上幕後金主們的支持,對於景氣不佳的抵抗力遠勝過除了出書外別無其他收入的出版經銷商。這樣的條件下,你是不是更應該對已經身處寒流的文化出版業多一點體諒?是不是對那些虧損連年的廠商多一點寬容?是不是更應該因為自己是苦過來的,而能夠對一起苦過來的夥伴們多一點關懷?你真的以文化人自居的話,是不是該多一點文化人應有的修養?

  在商言商,開書店當然並不是想要拿來當慈善事業的,追求盈餘理所當然。但追求盈餘也要有方法有道理有規範,絕對不是「我說了算」,以為自己是通路老大,說出來的話就是聖旨,大家都得乖乖聽話,不然就不要跟我做生意。說真的,這樣的做生意方式,只會引起不滿,並不會讓人心悅誠服。有本書說「態度決定一切」,這樣的態度真的也會決定一切-決定了出版經銷商是不是還能活得下去,以及自己活不活得下去。

  如果出版經銷商乖乖照著你設定的方式運作,那可以見到的就是,至少一半的出版經銷商要馬上面臨龐大的資金缺口,而這些廠商卻沒有誠品背後那些願意出錢資助的金主,那麼要面對的命運就只有倒閉一途。一旦倒閉,出版業所面臨的衝擊將是上游的出版品種類數量馬上減少非常多,下游通路的營運也絕對會受到很大的負面影響,因為就算成本支出減少,但營收會由於沒有種類豐富且數量充足的出版品可賣而少更多,加上出版經銷商倒閉後造成的損失,可知這樣的模式並不會由虧轉盈,由小虧轉大虧的可能性反倒更高。

  如果出版經銷商不肯這樣做,那麼出版經銷商固然因為減少了一個很重要的銷售點而營收減少,看起來是吃虧的一方,但誠品一樣也有損失,只是這種損失慢慢才會顯現出來,短期內也許看不出來,長期來看影響就大了。這麼說吧,如果我要找某本書,但到誠品沒有,到別間有,那我當然是去別間買。如果這樣的情況一多,慢慢的我就不會願意到誠品來買了,因為我要的都沒有,幹嘛浪費時間跑一趟,直接去有賣的書店買就好了。這樣的客人一多,不但營業額受影響,對商譽更是重大打擊-原來誠品空有其表,賣的書其實也沒很多。這樣的情況,套句股市用語-短多長空,像是冷水煮青蛙,慢慢的死去而無甚知覺。

  說真的,吳清友,如果你已經摒棄了文化人的理想而轉向商業人的行為,那麼也請你有商業頭腦些,你的商業頭腦真的太過簡單而缺乏遠見了些。有商業頭腦並且有遠見的人,不會是自己賺到就好,而讓其他人賠得慘兮兮,絕對知道該是大家一起繁榮,大家都有錢賺才能長久經營下去。真的要節省成本,多的是方法,並不是把成本轉嫁出去(不管是轉嫁給上游廠商或是消費者)就好,而無視於組織或經營上的根本問題,治標而不治本,效果也只是一時罷了。

  誠品與出版經銷商之間的交易糾紛,看起來似乎不關閱讀者的事。但以我這個閱讀者的立場來說,我真的不得不擔心,這樣的紛爭,會不會讓我一下子少了很多種類的書可以看,會不會讓我必須找上好幾間書店才能找到我要找的書,甚至會不會讓我想找的書再也找不到買不到了。

  誠品書店、吳清友先生,我能夠理解體諒想要努力轉虧為盈的意念與作為,但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文化人的理想,那麼就請你站在我這樣的閱讀人/消費者的立場好好思考一番,不要這麼一意孤行,以免造成台灣出版界/文化界的災難,好嗎?

延伸閱讀:
誠品的攤牌與出版業的明天◎周浩正
在連鎖書店前,不得不倒地的文化傭人-談誠品與出版社事件。


本文圖片取自台北市文化局網站,原攝影者黃瑜萱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撒旦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