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  我們繞過彰濱,沿著一條柏油小道前進。「你看。」俊德平靜地說:「那邊有牛群。」是的,在小道兩旁是一片延展的雜草坪,不知道是水牛還是黃牛大大小小點綴其間。「你喜歡牛嗎?」我問,順便看他大眼睛的側影。「嗯。」他撥弄前座的置物箱,發出喀嚓喀嚓的開闔聲音。「可惜我屬虎。」我說。「什麼?」他好像沒會意過來。「沒有啦。」我突然覺得失言,趕緊閉嘴。他穿著半長不短的熱褲,陽光不經意地熨著他纖細幼毛的大腿,真是鮮嫩多汁。他從腳ㄚ子到大腿,簡直無一處不完美,這麼誘人的雙腿,看得讓人無法專心開車。「把遮陽板扳下來吧。」我拍拍他的左肩。這是我第二度碰他,他的肩膀頗為結實。「哈!」他對著眼前的遮陽板笑著。「怎麼回事?」「這裡有個鏡子。」『咦?』我想:『遮陽板當然會附個鏡子啊。』

  草坪的景色慢慢改變,兩旁接著是一大片露天的養殖場,打水車濺著水花轉動,場內水面激起廣泛的漣漪,再前面就是堤防了。「到囉。」我們下車,兩手向外平舉以保持平衡地走過養殖場的『阡陌』,啪啪的打水聲像在伴奏著我們的腳步。我跟著他越過灌溉的大水溝以及堤防,迎向我們的是一片湛藍海。

  「哇~」我興奮地大叫。風急雲翻飛,我們的衣服都被吹得鼓脹起來。「這邊很少人來。」他轉過身對我微笑。「什麼?」我只看到他俊美的笑顏,聽不清楚他說的話。「我說。」他用雙手模仿傳聲筒,在我耳邊一字一句慢慢講:「到、這、裡、來、的、人、很、少。」我也學他,不過我是一手搭他的肩、一手做擋風狀:「你、常、來、嗎?」我又摸到他結實的肩膀了,還碰到他軟軟涼涼的耳朵,好棒喔。因為風大,為了容易聽清楚對方,所以我們靠得很近,我甚至搭著他的肩膀散步。「嗯,以前常來。」他大聲講:「不過已經很久沒來了。」「你喜歡這裡?」「嗯。」「你為什麼喜歡這裡?」我學他之前問我『為什麼喜歡鹿港』的口氣問他。「哈!」他知道我在挖苦,只給我一個潔白牙齒的笑臉當作回答。

  我們越走越靠近潮水。「我的頭髮一定亂七八糟。」俊德蹲下、撿起一顆蚵仔的殘骸歪頭審視。「是蠻亂的。」我看他沾著沙粒的鞋腳,憐惜之心油然而生,便裝做不經意地幫他整理頭髮、分邊,我總不能去摸他的腳吧!沒想到他防禦性地撇開頭,我趕緊收回手。「你做什麼?」他歪頭看我,不笑也不生氣的神情,帥到天荒地老。「呃~沒有啊。」我一臉無辜:「你不是說頭髮亂嗎?我純粹是好心幫你弄一下。」他兩眼直瞪我,然後雙手作揖:「多謝壯士。」天哪!真是被打敗了!看樣子,他可是個很調皮的人呢!

  離開鹿港,沿著西濱快速道路北行,由苗栗交流道上高速公路,這樣可以省了后里收費站的一張票。天色已晚,國道拖曳長長的車光,我平靜地開著,廣播裡的音樂緩緩流瀉,他已經睡著了。是的,可愛的俊德進入甜蜜的夢鄉。他仰頭、微微張著口,很多人都有這種睡相。我看著他誘人的睡姿,終於忍不住地將右手輕放在他大腿上。「累了啊?」我小聲說,他並沒有回答,睡得還蠻沉的,我索性就這樣擱著手,感覺一點他身體傳來的溫度。

流星  車過新竹,我睡意頓起,好辛苦撐到中壢,實在不行了。「俊德。」我搖搖俊德的大腿:「嘿~俊德。」「嗯?」他悠悠醒來:「什麼事?」「我要到休息站。」「休息站嗎?好啊。」他『呃~』一聲地伸懶腰。上個廁所、洗完臉,吃點東西之後,覺得精神好多了。「要不要打個電話回家?」我問。「不用了,到淡水再打吧。」正當我們要離開時。「你看!」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另一隻手指向天邊:「流星。」「流星?」我看到一條銀細絲,迅即消失。「我看到了。」我趕緊做許願狀。「你許願啊?」他好奇地看我,那眼睛,跟星星一樣。「是的。」「那你許什麼願?」「世界和平啊!」我學著電視廣告的臺詞。「哈!」他笑著推開我。「真的嘛~」我環搭他的肩膀:「你不相信啊?」他頸間略為鹹濕的汗味使我產生幻想....。

  來到淡水,已是深夜時分。「你住哪裡?」我問。「後山。」「後山?那麼走登輝路比較快。」「嗯。」「你不想吃些宵夜嗎?」我開始計畫了。「你餓嗎?」他轉頭問我。「是的,而且我有吃宵夜的習慣,你呢?」「我是沒有這個習慣啦。」他無心地脫口而出。「那就不勉強了。」我故做瀟灑,傳達出『不要就算了』的言外之意,其實我有把握他會跟我去吃。「我不是這個意思啦。」他以為我會認為他不想理我,連忙澄清:「我們去吃宵夜吧。」

  宵夜是擔擔麵、苦瓜沙拉,一些小菜跟兩罐黑啤酒。「來。」我邀俊德喝啤酒。「我不會喝酒。」他面有難色。「啤酒不是酒,在歐洲它只算是一種營養的飲料。」「飲料?」「是的。」我把公式背出來:「歐洲的修道士在齋戒期間,不能吃東西,只能喝水,他們為了維持體力,便改喝啤酒,因為啤酒很營養的。」「原來如此。」「所以你放心地喝吧,它不是酒。」「那為什麼它叫做『啤酒』呢?」真是精明的小孩!「呃~」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還是硬掰:「你看這個『啤』字,跟英文 Beer 是不是很像?」「嗯。」他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囉。」我說:「這個『啤』啊,就是照 Beer 的音翻譯過來的。」「喔~」他恍然大悟,接著說:「可是為什麼叫『酒』呢?」「它有酒精成份啊,這還不簡單!」「可是....。」他再度面有難色:「我不會喝酒呀!」「啤酒不是酒....哎呀!我不管啦!」再講下去就要變成無窮迴路,我說:「反正既然點了,喝就對了。」我強迫跟他乾杯。

  「啊!」我裝做突然想起什麼重大事情般,摸摸口袋,又翻翻袋子:「糟了!」「發生什麼事情?」他喝完最後一口啤酒後問。「我的鎖匙....。」「不是在這裡嗎?」他拿起放在桌邊的車鑰匙。「不是這一串。」我『著急』得跟什麼似的:「是宿舍的鎖匙。」「你沒串在一起嗎?」「我是分開擺的。」「那....。」「怎麼辦?怎麼辦?」「找房東拿吧。」他說。「房東不住在淡水,現在又這麼晚....怎麼辦?怎麼辦?」我好『著急』啊,呵呵呵!「那....。」他彷彿做了一個決定:「今晚到我那邊過夜吧。」「這....。」我故做不好意思,久久才拱手作揖:「多謝壯士!」「哈!」他被我逗笑了:「學我啊?」這是計畫的第二步,完全在預料當中。

[待續]


Fri Feb 28 05:28:46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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