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雲白,路旁一片金黃隨風起伏,稻香散在空中像精靈般撩撥著嗅覺,好不擾人。

  風呼呼地吹過耳旁,刮得耳根子都有點發疼。眼前景物不斷倒退,一幕幕像是快轉的影片,稍一不留意,連過去了些什麼都不曉得。

  我正騎著一直被我暱稱為小老婆的豪邁125,於寬廣的台一線上。剛剛離開岡山鎮市區,此處到路竹有好長一段路兩旁住戶稀少,幾乎一大片都是農田,騎來頗為愜意。

  我正前往新營,準備參加輔仔的結婚喜宴。雖是騎著車,但驕陽烈烈,讓我額頭上不禁冒出汗滴來。

  就像....就像那天一樣。

  由於軍方開始減縮人力,許多單位慢慢都縮編,有的甚至是整師改編成動員師,多餘的人力一批批地移交給其他單位。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只剩八個月退伍的我正是其中之一。

  「幹!怎麼這麼久還沒人來帶,是還要等多久啊?」我身旁一個學弟滿身大汗,很不滿地低聲咒罵。我只看了他一眼,繼續巡視著這個新營區。老實說,雖然營區比以前大甲那邊大得太多,但營舍老舊,怕不有三四十年沒重建了,比大甲營區的營舍差多了。

  這真的是一個野戰師的師部嗎?我打量著偌大的集合場與營舍後一大片樹,以及不時飛過頭上的那群鳥兒,心中不禁帶著苦笑地問,同時還得擔心會不會被天然氮肥轟炸到。

  終於人事官來帶人了。我被分配到前三連-一個軍士官兵加起來才三十出頭的小連隊。有趣的是,為什麼我之前是步兵連的步兵,怎會把我分到這種後勤補給單位來?

  當時的我不曉得,後來我才終於知道。我來,是為了與你相遇。

  然後與你分離。


  其實你比我還晚到連上報到,足足晚了我七天。就在連長傷透腦筋,終於決定把我這個只剩八個月就退伍的半老兵安插好負責行政兼政戰後,你就來報到了。你來接替外調至金門的輔導長。呃,前輔導長。

  我並不知道你報到後跟連長談了些什麼。我只知道後來叫了我進連長室,連長說:「這是新報到的輔導長,以後政戰方面就由你來幫輔導長處理。」我略帶緊張地回答:「是,連長。」再朝新輔導長說:「輔導長好。」輔導長只笑了笑,點了點頭。我霎時臉紅耳熱,不禁低了下頭。

  雖說我們兩個都是新來報到的,但都不是什麼菜鳥了,即使我之前沒接過政戰,但靠著輔導長的教導,很快就把各項政戰業務搞上手。當然,行政業務更不算什麼,好歹我還沒調過來之前管的可是大甲營區營站的帳啊!這麼點錢與帳我怎會放在眼裡?

  這裡的環境雖然硬體很差-例如洗澡得先燒鍋爐,等水燒熱了部隊才能一起去洗,浴室還是中間有個大水池的那種,不過生活比之大甲那邊實在好很多。例如操課這回事吧,大甲那邊三不五時就照表操課,即使沒事也來個射擊練習,營長一想到還會把部隊拉到鐵鉆山去實地操演,非得把大家弄得慘兮兮才行。可是這邊就不同了,課表當然有編,但像我們這種補給單位業務都忙不完了,哪有空閒照表操課,所以都是大家各忙各的。我當然就窩在我的行政室裡,不然就是躲在輔導長室裡趕著政戰業務。

  「輔導長,政戰官說明天上午....」一天輔導長回到輔導長室裡,正好在寫政戰日誌的我忙轉告營部政戰官傳來的訊息,但一句話未完就被輔導長打斷。「以後叫我輔仔!」輔導長瞪了我一眼:「老是叫輔導長聽了就煩!」被打斷話的我愣了一愣,續道:「是。輔導長,政....」話剛出口我就知道完蛋,還來不及改口,輔導長已經欺進身來,左手探出緊緊勒住我頸部,身子靠著我背部,右手已如鬼魅般在我腋下、腰間呵著癢,邊呵邊道:「要你叫我輔仔你不叫?叫不叫?叫不叫?」猝不及防的我癢得無處可躲只能扭著身子姑且避之,但哪還有地方可避?偏又不敢笑出來,只得一邊忍住大笑一邊勉力擠出話說:「輔....輔仔,對不起,放了我吧!」輔導長聞言方停下手來,但仍不鬆開箍著我頭頸的左臂,反倒一把把我拉近貼著輔導長的身子,側頭在我耳邊輕輕說:「還敢不聽話嗎?」「不敢了,再不敢了。」我喘著氣,貼著輔導長身子的背部像燒起來一樣,額頭上不禁又泌出汗滴來:「輔仔。」

  在那之後,除了在正式場合叫他輔導長外,其他時候我都叫他輔仔。這個稱呼是我專用的,其他阿兵哥可沒那個膽學我叫他輔仔。其實我未嘗不想再試一次叫他輔導長,看看他是不是還會那樣抓著我搔癢,是不是還會在我耳邊說「還敢不聽話嗎」。不過我沒這個膽子再試一次,因為輔仔的話,我壓根就不敢違逆。

  老實說,我很懷疑輔仔不是政戰學校出身的,而是哪個軍校正期班操出來的。很多輔導長給人的感覺就是軟趴趴的,雖然不見得手無縛雞之力,但看來就是文弱書生樣,做業務可,論到操體能戰技,能不出糗就很不錯了。可是輔仔很誇張,他體能極好,五千公尺全連竟然沒人可以勝過他,許多次早上跑步都是輔仔帶隊,跑得大家哀鴻遍野,連連長都受不了跑到一半就藏龍去了。實彈打靶大家脫靶連連,偏他就可以打滿靶(仗著我是步兵連出身,另一個滿靶當然是我)。晚上連隊沒有練體能(補給後勤咩,時間都省下來趕業務去了),他在自己房裡做,仰臥起坐、伏地挺身沒兩百下是不肯停的。他自己做就算了,還要我陪他一起做,若非我是步兵連出身,早給他操死了(其實即便是我,我也做不到兩百下)。

  我坦承,我當兵最後的幾個月過得很快樂。不是因為老了快退伍了,而是因為輔仔。只要有輔仔在,就算每晚都被他操體能,我也甘之如飴。

  只是我不知道我在甘之如飴什麼,事實上這不過就只是相遇的緣份而已,緣份完了就會結束的。



本文圖片取自身心障礙學生職業教育資源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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