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又來了。我獨自上武陵農場去看那滿山遍野的楓紅,那紅得不太純粹,可是又恰到好處的紅。時非假日,遊人甚少,一切都安靜的很。雲也知道我的心情,故意製造出濛濛然的霧氣來,什麼都看不太清楚,站在山頂上看下來就該是片雲海了吧?可惜我現在是在谷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絲絲捉摸不定的霧氣緩緩滲入我的外套中。比起去年,今秋實在太冷了些。

        霧實在太濃了點,連地上都有些濕了。我將車速放慢,引擎低沈的聲音,重重的打在我心上,我那如古井般水波不興的心竟起了陣陣漣漪。我嘆了口氣,索性將車子熄火,停在路旁。七家灣溪的水聲不絕於耳,似乎要我別再想起。我是不想再想起,但卻又忘不掉。流水也開始嘆息了,像是已經看穿了一切。我發動了車子,打開霧燈,有點心虛地加足油門,一溜煙的走了。我不但不願再想起,更不願去面對。我怕,說真的,我真的好怕。

        霧有些散了。我又將車子停了下來。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適才陪我一起嘆息的溪水,此刻又邀我一起忘了以往,來觀賞眼前的美景。對岸幾棵楓樹正穿著一生中最醒目亮眼的火紅大衣在招引著;有些則不喜那紅的招搖,故意換上溫暖的黃色外套來禦寒;有的則認為換衣服太麻煩了,一襲綠袍一樣也可以度冬;更有一些乾脆將衣物捨棄,用那一身粗糙乾澀的棕色皮膚來抵抗。我彷彿聽到他說:「如果連這麼些許寒冷都受不住,那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呢?」我回過頭來,只聽到溪水嘩啦嘩啦的流著。

        起風了。聽說山上起風往往是下雨的前兆。我趕緊趕到活動中心,要了間房間。才剛進房裡,雨就迫不及待地下了來。我脫下早已飽受「霧吻」的外套,拉開窗簾,「砰」的一聲往床上倒。天色昏暗,反而將雨絲襯托的更加明顯,看著窗外雨滴叮咚叮咚地落著,我竟理不出心中的感受。理不出,乾脆就別理了。我試著不想任何事,就只呆望著窗外的雨,可是越不想去想偏就越浮現在腦海。窗外一亮,「轟」地一聲大響,將所有回憶一同震散了。反正也想不下去了,我打開門,倚在門邊,讓那帶著水絲的風冷卻我那太過火燙的心。

        天色越來越暗了,山上的夜晚總是來得比較快。我沖了碗泡麵,坐在門前吃著。雨也漸漸小了,細雨濛濛加上風聲蕭蕭,我忽然感覺到莫名的哀愁,難怪騷人墨客們總喜歡用秋天種種來表示愁的感覺,親身的體會更讓我難以抗拒。不知不覺的雨已經停了,空氣中還飄著濕濕的味道,雲也已經散了,滿天星斗多得數不清。我仰望著天空,那優美的大十字及織女牛郎已偏西了,一帶銀河橫過天際,不知會流向何方,能否將一切都帶走?

        累了。真的累了。我進了房間,準備睡覺,只是躺在床上卻怎樣也睡不著。窗外傳來蟲的叫聲,唧唧唧吱吱吱的好不擾人。我閉上眼睛,試著不去想,不去想你,不去想你的容貌,不去想你的一切,不去想你的所有。可是你卻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楚。你的笑容,你的酒渦,又再次俘虜的我。「你不是喜歡看秋楓嗎?來,我帶你去看!」你握著我的手,帶我走向山林深處,帶我看過一棵又一棵的楓樹,帶我走過一片又一片的楓林。「你看你看!好漂亮啊!」我興奮的抓著你的手說。你總是滿臉笑容的看著我,「是啊!」那樣短短的回答。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想我們早已有了心靈感應,不然我們不會這麼有默契,能夠了解彼此的心意。


Wed May 1 05:00:58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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