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我想找張文生先生。 」你揚了揚手中的電話費帳單, 「嗯, 這是他的電話費帳單, 但因為一直壓在我的信堆中沒發現, 所以想跟他說聲抱歉。」

其實你是聽到之前的, 那女子說了她也正在找這男人的話。 或許你以為她在開玩笑; 更可能的是你突然不知道怎樣面對這樣的一個狀況, 一個女子冒在門口跟你說, 她也正在找你要找的人, 你弄不清楚在這樣的情形, 自己該怎樣的反應,你慣有的應對腳本, 是從來不曾有過這一段。 於是, 在認知歷程的活動中, 你決定忽略的剛剛出現的對話, 並且期待在這會的試誤中, 能夠得出不一樣的結果。

「嗯,你的指甲沒剪。」你專注的聽覺中,傳來這句讓你訝異到不能置信的話。

你才發現女子的眼神一直定在你拿帳單的手上, 「喔」, 你不太自在的, 哼了一聲 , 有點尷尬; 你有點恨不得像小孩子完猜猜在哪一隻手的遊戲一般的, 將雙手馬上的藏到背後。

「不過,你的襯衫和牛仔褲的顏色,雖然不太搭調,但還滿有意思的。」

「喔, 謝謝。 」你已經重複了兩個「喔」, 這能夠表示的就只有, 你根本不知在這場對話中, 該如何應付。 更慘的是顯然女子已經好好的仔細的從頭到尾把你徹底的觀察著, 而你好像還處在驚魂未定的震撼中。 你開始怔過神, 看著眼前的這位女子。

「我知道你要找張文生,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阿。」女子微微的笑著說,聲音中有種莫名的說服力, 讓你難以不相信她的話。 女子笑起來是恬攸的, 安安穩穩的, 親切但有種莫名的力量。像一隻遠揚千里的雁, 在看起來柔美的身形中,蓄蘊的是能夠飛翔的力量。

你目光的焦點很容易還是落在她的短髮,和退開頭髮後,整個清淡浮出來的面容。她似乎也不怕你看,依然睜著靈活並且沈靜的眼神,反倒是你越看越覺得自己好像不太禮貌的幾度要避開去。

「那.... 」, 你聽見你自己似乎在為這樣的情境找著一點可能的出路的, 在喉際發出一點不成連貫的聲音。

「你喜歡蕭邦, 對不對? 」止不住的, 你又是一陣震驚, 一次一句問話, 幾乎沒有任何規則可以尋匿, 並且完全迴避你來這裡的目的。

「呵。這是個聽蕭邦的好天氣阿。」她伸伸了身體, 斜靠在門上。這時你才發現, 她的身材頗為欣長勻稱, 並且在肢體律動間, 逸發出自得並隨性的意念。單純的湛藍色 T-shirt, 攏攏收合的紮入深黑但微有穿過灰白磨痕貼身的牛仔褲中, 清麗乖爽, 你這樣的對她些微的觀看。

「對了,要不要去樓下的cafe'坐坐?」你有點不知該怎麼笑,於是臉上只好掛著禮貌。

「我知道一家還不錯的cafe'喔,就在巷口,而且老闆我還熟,去不去?」

「說不定你會正好遇見你要找的人喔。」她提醒著你爬上這層樓來的目的。

「總得讓我換一下衣服吧,至少,腳上的拖鞋。」你聽見自己這樣的說。

其實, 你自己也知道, 若單為了電話帳單這樣的事, 大可不必跟面前這位既陌生又處處讓你驚嚇 (或是焦慮 ) 的女子, 跑去 cafe' 坐個半天。你只要把手上的帳單, 交給這名女子, 說聲自己還有事要忙, 就可以揮揮手離開。然而, 自從這名女子, 開始說話, 你發覺, 你根本就沒有任何抵抗或反對的能力; 不單是抓不住她下回的說話方向, 甚至連她的問題, 自己都銜接不上。你以為自己岔然的成了一枳只會觀日的花朵, 在迎接陽光的面對中, 只能接收, 再接收; 絲毫沒有反應或是回饋的能力。

「那走吧。」她跟你下了樓, 你開了門, 猶豫點點, 還是請她進來稍待一下。

「房間有點亂, 因為剛剛在整理東西的緣故。」

「嗯, 沒關係。」她說著, 你看她已經專住在你門邊的鞋櫃上的一缸魚。

你回到自己的房間, 調了一下身上的配色, 轉到鏡子前面, 看見自己的頭髮並沒有想像中的紊亂, 而鬆了一口氣。你鑽到浴室, 趕快的洗了臉, 在離開房間前, 記得抓把指甲刀, 把自己的指甲全部好好的修過一遍。

她還在看那缸魚。


Sun Oct 6 02:26:54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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