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剛剛下過雨,宮燈教室背後石階路濕潤不泥濘,透涼溢滿潮味的河風吹落幾朵原本懸著雨滴垂垂欲墜的杜鵑,花謝落土,松葉回以窸窣低吟。

       大三時在這裡遇見他,同樣雨後,參加詩歌比賽的我們於此練唱,剛好他與一學姐相偕經過。「喔──學長。」其他人起鬨嬉喊,我才知道眼前這位濃眉大眼、黑皮短髮的靦腆優雅男生原來是學長。


       再見面於系辦,鼓起勇氣我裝做不經意問道學長要不要吃冰?暗暗欣喜我們走在午後克難坡,我刻意走慢,放肆在他後頭劫掠那令我深深著迷的背影。


       我一直很小心不洩露任何傾慕的蛛絲馬跡,將電話號碼牢記心中,幾天便藉口約他出來遊蕩,這樣下來彼此倒也熟悉。某日雨後,我們沿宮燈道旁的石階小徑走下,心裡熱切期想如果可以攜手走著哪怕一次也好,他推得乾淨潔爽的髮鬢,他的純白襯衫,他沾著黃泥的深褐休閒鞋。


       「學長等等。」我掏出鎖匙在樹幹刻劃。
       「做什麼?」
       「你快要畢業了,留個言吧。」我刻完後將鑰匙遞給他,他先是想一下繼而傾身微笑雋刻。


       一九九六汪汪汪。
       宮下義上左右王。


       當晚我在他租處過夜,窗外雨水淅瀝,路燈微光我注視他沈沈睡顏情不自禁低頭輕吻。如果幻如夢境那我也毋須太在意,他睜開眼睛看著事洩羞愧的我,然後張開雙手擁入懷中,幸福來得太快,六月雨夜我在他臂膀裡微微顫抖。


       清晨打起傘我冒著濕冷風雨下樓買早點,突然想到什麼似地我奔至昨天雋刻處,在兩人姓名底下用力劃上心形圖案,回來後他還在睡,這是真的,我撫弄他溫熱額頂,用我臉頰輕觸他嘴角,他惺忪醒來,將我拉進被窩逗弄著哈哈大笑。


       「你的女友……」我問:「怎麼辦?」
       「無妨,我跟她沒做過。」


       畢業典禮我遠遠看他手攜女友愉快照相,儘管他說別懷疑我喜歡的是你但仍無法抵禦心中那份隱約嫉妒與不安,他看到我了向我揮手說過來一起拍,三個人,我首次體驗所謂貌合神離究竟怎麼一回事。


       畢業後他搬回去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雖然我知道真要找他翻翻紀念冊裡即可如遂,但與其如此,我要他親口說給我,親手寫給我。離開後我強迫自己相信匆忙間他一定忘了他一定以為說過了,他會再打給我的,我待在宿舍等待電話響起卻永遠不是他。


       後來我常踅到宮燈道隔壁的小徑,看看曾經刻下的名與姓曾經深深劃的熱切一顆心。風吹雨淋,這樹殤業已形成滑滑的泛著點點的綠苔,就當在我心裡他已是逐漸癒合的疤痕已是摸起來不再感到疼痛曾經的傷口。


       剛剛下過雨,這小徑濕潤而不泥濘,我想就算風吹來帶落幾朵杜鵑也好,他的身影我的回憶即將在下個月我畢業後變成永遠埋藏心底一如花泥的,消息。


[全文完]


Fri May 23 22:22:03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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