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鹿港天后宮前方,欣賞它莊嚴古樸的殿宇之美。這座廟已有數百年歷史,其周遭形成一個以吃食為主的典型臺灣街市。鹿港的點食以牛舌餅、蚵仔煎馳名,廟口家連家均是販賣這類產品的商店與小販。廟正前方有座綴滿圓形燈籠的牌樓,進入牌樓,有個老磚與水泥鋪成的小小廣場,很是古雅。
今早是個悠閒的日子,來拜拜、參觀的香客並不多,似水清涼的微風自我身旁謝過。我隨意走著,從眼角的餘光裡發現有個身影向我而來。「少年仔,買個燒金。」一位瘦小的婦人向我微笑:「一份四十塊。」我本來不想理她,但是今天心情實在太好,聊興一起,便想與她說說話,屆時再買也無妨。「阿桑妳真勤勞。」我仔細打量著。她不僅黝黑,皺紋也頗為深刻,細小但精亮的眼睛讓我直覺她是位傳統的臺灣鄉鎮婦女。「冇啦!」她揮手笑笑:「早仔時卡涼,順便做做生意而已。」「啊下午呢?」「下午就休睏了。」「這樣啊!」我故做恍然大悟狀,繼續問:「這邊賣燒金的攏甲你同款喔?」「我就不知了。」
再跟她聊一下五四三,買了燒金,準備進入正殿。「你往臺北來的喔?」她突然問我。「呃~」我轉身:「係啊。」「啊你係大學生喔?」她繼續。「係啊。」我感到十分納悶:「有什麼代誌?」「阮後生嘛係大學生。」「哦?」這引起我的興趣:「妳後生也在臺北讀冊?」「伊讀淡江。」「哦?」呵,跟我同校,我好奇了:「讀什麼專門的?」「資管。」「喔~」資管系,在淡江以帥哥多而聞名,我豈能不加以追問:「伊幾年?」「現在要讀二年囉。」「六十六年次的嘛。」「是啊。」她問:「啊你讀叼位?」「我嘛是淡江的。」「係喔。」她眼睛突然一亮,好像遇見熟人般,跟我閒聊著淡江如何如何。真是令我訝異!這位婦人雖然對淡江一知半解,但從她熱切的神情裡我可以發現,她以有個唸大學生的兒子為榮。她的確充滿興趣,可是,我只想聊她的兒子。
「妳後生現在在臺北?」「伊在蔟內。」「鹿港喔?」「係啊。」她說:「不過今仔日就要轉去淡水。」「嗯~」我點頭:「快開學了。」「啊你呢?」她問。「我?」突然有個想法:「我今仔日也要轉去淡水啊!」「真嘟好。」「這樣好啦。」我說:「反正我是開車來的,今仔日我載妳後生轉去淡水吧。」「哎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免啦!麻煩你呢。」「冇要緊啦,順路嘛。」我們約好中午她叫她兒子在廟口見。
中午時分,我自虎門而出,立刻就看到那位婦人與她的兒子。「這阮後生啦。」她簡略介紹。我臉上淡淡微笑,內心驚為天人!黃俊德,她的兒子,跟我同高,瘦黑,濃眉大眼,理了個小瓜呆短髮,很是可愛。「你好,我叫汪汪汪,電機系的。」我們握了下手,好棒喔!然後,我跟那位婦人拉拉雜雜地聊了一會兒,她又叮嚀俊德要乖、不要學壞什麼的幾句後,便放心地把俊德交給我了。「喂~稍等咧。」正當我打開車門時,她小跑步過來:「你的四十塊啦,我不能甲你收。」我轉頭看看俊德,他靦腆地笑著,我趕緊接過零錢,載著他離去。
車子緩緩駛出窄小的街道,我們漸漸離開市區。俊德坐在我旁邊,安安靜靜,乖得很呢。也許是不熟的關係,莫名其妙地被媽媽叫來給一個不認識的人載到淡水,我想,換做任何人都要覺得不自在。我的餘光掃到他的腳,那是一雙被黑色運動涼鞋所含住的修勻腳ㄚ子,腳趾甲剪得乾乾淨淨,腳趾細長,顯得十分雅致。他似乎察覺到我正在看他的腳,於是便收起原本直直伸展的腳,改成端坐,兩手平放在膝蓋上。
「你知道彰濱工業區怎麼走嗎?」我問他,其實我熟得很。「彰濱?」他不解:「你要到彰濱?」「是的,我想去看看海。」「淡水不就在海邊?」「呃~」好小子!還蠻機靈的,我說:「我想看看鹿港的海邊跟淡水有什麼不同。」「這樣啊。」他停頓一會兒:「下一個路口往右轉便是了。」
我們在吹著大風的堤防邊閒晃,俊德用手遮住前額、眺望海的遠處,小瓜呆頭被風吹得頂亂,別有一番可愛味。「你媽媽好像很關心你。」我湊近他身邊,聞到他的髮香。「嗯。」他嗯一聲算是回答。「應該是獨子吧?」「嗯。」「而且是家族裡的第一個大學生吧?」他這次不『嗯』了,轉過頭來看我,說:「你怎麼都知道?」「直覺。」我說:「跟你媽媽談話中得到的感覺。」「厲害厲害。」他雙手微揖,像俠客般,實在好玩。「你為什麼來鹿港?」他問。「我喜歡這裡。」
是的,我喜歡鹿港,除了這裡出產帥哥以外,我前三任男友都是鹿港人,這裡對我有種無法抹滅的意義。「你為什麼喜歡這裡?」「我....。」我總不能把真實原因告訴他。「可能受到羅大佑【鹿港小鎮】這首歌的影響吧。」我掰了個牽強的理由。「哈!」他笑了,像海風一樣:「你又不是鹿港人。」「鄉愁是不分地域的。」我搬弄文藻。「是喔。」他勉強表示領悟後,問:「你還要逛嗎?」「你想去哪裡嗎?」我反問。「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眼神透露些許期待。「好啊!」
[待續]
Fri Feb 28 05:28:24 1997
- Mar 18 Sat 2006 01:32
《廟口》[1/9]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發表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