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WONDERLAND@魔界第六層

　　告別你的時候，暗藍的夜空炫亮著幾顆星。

　　一開始我並不在意，可你一走，涼涼夜裡等車的我竟覺得冷起來。仰視天辰，卻發現星子愈來愈多，愈閃愈亮。像灑在絨布上的碎鑽，紅黃綠紫，燦燦爛爛，然後便錯綜複雜地綻放銀白光芒，熱鬧而不喧嘩。

　　星子啊！多像你的名字。我懷念你我初遇的情景。

　　那是一場冷鋒頻仍的冬季，我正趕赴威威的生日聚會，地點在宿舍。你側身撞我個措手不及，一套機車旅遊手冊散落於地。

　　「喂！小心點！」我沒好氣蹲下收拾這套生日禮物。
　　「對不起，我趕時間....」
　　「趕時間也要看路啊！」檢視書面略為磨損的痕跡，我頗為光火，很貴的。
　　「....。」你不說話，大概在心裡罵我。
　　沒想到我們很快便又見面，更沒想到你是威威的座上賓。

　　「來，跟你介紹一下。」
　　「我們已經見過了。」
　　「你們認識？」威威狐疑看我：「他才第一次來臺中啊。」
　　「我們剛認識。」你微笑得很詭異。

　　威威和你在臺北是高工同學，後來威威考上中二專與我同班，而你在北二專。這次會面可巧得很，因剛剛不甚愉快，所以我一直對你抱持警戒。

　　「我這朋友。」威威搭我肩向你說：「對每個人都很客氣，沒見他發過脾氣。」你微笑不語，我尷尬苦笑。

　　窗格被冷風吹得咯咯響，宿舍內卻暖和得受不了。啜口雞尾酒，我出來透透氣，讓熱熱的臉吹吹風，感覺好多。

　　「嘿～」我循聲回頭，是你。禮貌性點個頭，算是回應。
　　「之前真是不好意思。」你走到我身旁。
　　「沒什麼。」我防性依然。
　　「你似乎很喜歡遊山玩水？」
　　「你知道？」
　　「看你帶那疊書。」你哈口氣，濃白蒸霧迅即消逝，然後你摩擦雙掌：「其實我也很喜歡到處去逛。」
　　「哦？」

　　我原本不太相信，但在繼續談論相關話題後便信了。有了共同興趣聊起天來特別投機。我們忘記了空氣是冷是熱，一股勁兒儘圍著『玩』字打轉。我的遺憾是少上北部，而你正相反，希望多來中部逛逛。於是我們口頭約定，有機會時要互相招待。

　　機會很快來臨，往後的春假、連假，你我和威威踏遍北中勝地。我們也酷愛飲茶，不論宿舍內或高山野地，總不忘夜裡來上一壺你家批發的好茶，友誼也隨夜愈泡愈深。有次你偷帶了半斤冠軍茶，被你爸知情後嘀咕好幾天，真令人感動。

　　後來你交了女友，威威覺得那女的太浪，勸你放棄。正沈醉初戀情愛的你怎聽得下去？為此你與烈性的威威鬧得很僵，我九牛二虎好容易維持你們之間冷和關係。事情發展不出威威所料，你被甩了。電話那頭你哭得跟迷路的小孩一樣。

　　「不要告訴威威。」你說：「他會看笑話。」

　　畢竟我沒有遵守約定，因為我有更好的理由。

　　「我就知道。」威威幸災樂禍：「早料到會有今天。」在我要求下，威威答應主動與你重修舊好。

　　專二下學期，我決定插大，便不作興到出玩。反而你和威威，因想畢業直接入伍，玩得更瘋。當獲知錄取淡大，我放自己一個長假，上臺北找威威和你。

　　那是個似水柔涼的夏夜，你我靠在頂樓躺椅，看亮得彷彿要掉下來的星星。

　　「怎麼辦？再十天我就要當兵了。」
　　「心情沈重？」
　　「嗯。」你兩臂當枕：「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很慌。」
　　「很複雜的情緒。」
　　突然你轉頭看我，那眼神，跟星星一樣。「真羨慕你唸大學。」

　　有點厭惡你說這種話，多沒志氣。

　　我們拉拉雜雜談了許多沒有意義的話，什麼軍中黑暗、內定名單，兼及大學之夢等，全是我們尚未經驗的人生。沈默許久，傳來你勻稱的鼾聲。

　　「這小子。」我笑笑，想起以前的種種。

[待續]

Sun Mar 30 16:09:48 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