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  冠冠與我失去聯絡了。

  並不算吹毛求疵,去年聖誕,獨自在臺中市區閒晃,自由路的錢櫃正在做最後整修,沒來得及在這次海撈一票,殊為可惜。站在店前,看它特意挑高的騎樓。近幾年臺中的裝潢總這樣,沾染了高雄的暴發戶,像重劃區那些庭園式KTV、汽車旅館、理容院之類,一座座蓋得跟皇宮般,好不驚人。臺灣用錢證明自己的存在,臺中則以氣派向臺灣-尤其暗指臺北高雄-證明其存在,中友百貨、世紀金龍、永豐麗緻、廣三SOGO,各大影城,以及即將來臨的晶華酒店,還有還有,雨後春草般紛萌的咖啡泡沫紅茶。

  難道就不能來點,呃....不同於那兩城市的一些什麼嗎?

  不同於那兩城市的,我遂細想,整個臺中,只出了一個人,比臺北比高雄,甚至比整個臺灣全世界都不同。嗯,這城市,出了一個叫做冠冠。

  他與我是這樣鄰近而遙遠啊!那年剛考完日大聯招,翻閱報章雜誌,從中攫取零星瑣碎的訊息,在等待放榜的一個週末夜晚,我鼓起畢生勇氣進了中山公園。自小到大從沒有如此心情,對自家後花園竟陌生怯懦起來。我由正門轉入,左走,遇見三兩老頭與週刊裡說的,流鶯吧?我發現他們正面無表情地快速打量我,因而感到不舒服,於是匆匆望前走。我來到遊船收費處旁,老闆吆喝著快打烊囉算便宜給我,我笑笑搖頭,心想到底在哪裡,然後繼續像無頭蒼蠅般亂闖。「不是這裡。」「不像這裡。」「不可能是這涼亭吧?」時間在我著急出汗的尋找與躊躇中流逝。

   這應該是次失敗的冒險。我忽然笑自己笨,碎步至湖心亭,倚欄斜斜凝視湖水晃盪的光影。仲夏夜晚,一個掙扎許久的伶仃人被困在進退維難的谷地,往前走?就此回頭?回答我的是虹霓水漪。

  「陪我說說話好嗎?」
  我回頭,不太確定。
  「能不能陪我聊聊?」

  陰暗處我看見了個年輕人站在那裡,似乎等我回應。
  「聊聊?好。」

  聊聊?接近午夜某年輕男子找同樣的人,聊聊?不會吧?我忽然想起公園裡常發生的強盜勒索,不禁心懷警戒。而他倒從容走近,雙手撐杆,望著湖水自顧自講著:

  「我失戀了。在這個地方。記得第一次認識她時也在這裡。那時她剛跟男友分手,而我工作不順利。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向她搭訕。之後,我們變成一對。」
  「你們交往多久?」
  「去年聖誕。她在去年聖誕發現那男人腳踏兩條船,當場決定分手。於是她一個人跑到這裡,就在你站的地方。那時我心情悶,到公園走走,不知為什麼便走到這裡。我想真有所謂的緣份吧。」
  「你們為什麼分手?」
  「她是個好人。我辜負了人家。」
  「你辜負人家?」這年輕人引起我的好奇。
  「她是那種,愛一個人便全力去愛,對感情很純粹的人。」
  「你為什麼辜負他?」
  「我剛剛是不是講過?她前任男友腳踏兩條船?她對愛情的要求是很絕對的,而我背叛了她。」
  「你是說?」
  「我們曾經渡過那些美好的時光,都變成過去了。上個月晚上,在這裡,我無可奈何的跟她分手了。」
  「沒有補救的機會?」
  「我試過了,對她而言,第二次是更無法原諒。自從分手後,我怎麼都聯絡不上她,只有每夜到這裡,哪怕最後一面,說一句話,我也甘願。」
  「你這麼想見他?」
  「她是我遇過,最好的女人。」
  「啊女....原來如此。」
  「我怎會這麼蠢?到手的幸福白白讓它溜走?以前,我一直認為天涯何處無芳草,但現在我只要她,只要她,這樣就好。」
  「也許她會再出現的。」
  「也許吧。」
  「你一定,」我突然有某種感知:「非常的寂寞。」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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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務士,答滴答,抄滿百,放么八。

Sun Mar 15 05:53:51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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