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欲言又止:「你....算了。」他將折疊妥當的衣褲置於防潮箱,沖杯開水給我。我則尋找音響,急急拆開CD放來聽,然後賴在床上,一副主人樣勢。他坐在床尾,不知道要幹嘛,一會起身將書桌鬧鐘擺正,一會拿著CD外殼研究著。終於,他無事可做了,便雙腿夾手呆坐椅上。音樂聲裡我聽見指針滴答在走。
「對了。」他從桌下摸出一大本說:「這是我的相簿。」
「嗯。」
「這是....喂喂!」他推推我:「你睡著啦?」
「嗯。」
「好吧。」他復將相簿歸位:「我要洗澡了。」
我走在樹蔭濃蔽的花園小徑,分不清現在是上午還是下午。我聽見腳下踩斷小枝椏的嗶剝斷裂,以及乾燥落葉的窸窣聲響。我走了很久很久,眼前的風景耳邊的回響一直這樣。終於我決定停下,小歇片刻,遠處有雷輕鳴....
緩緩睜開眼,什麼時候冠冠躺在我身邊了?他低沈的鼾音,隆起的鼻樑,我看了下時間,隨即將注意力擺回他臉上。別吵醒,就這樣靜靜凝望,不要驚動他。音樂仍然播放著,我第一次這麼盡情而放肆地注視一個人的輪廓,對我來說,這是個奇妙難得的經驗。突然間-
喀喀喀-
我趕緊躺下裝睡。
喀喀喀-
感覺冠冠醒來,起身,一切都是耳聞。
「啥代誌?」冠冠的聲音。
「你待睏囉?」一個粗魯的男聲。
「係啊,今仔日卡累。」
「咦?內待有人喔?」
「嗯。」
「妻仔喔-毋怪這早就待睏。」
「查甫仔啦。」
「幹!查甫仔嘛帶到厝內睏!」
「你甲我管!走走走,賣甲伊吵到。」
「伊啥人?」
「朋友啦。」
「好啦!不要甲你吵,本來找你甲消夜....」
打發走那人,他回頭輕叫醒我。
我裝做睡眼惺忪,悶悶問道:「剛剛是不是有人?」
「隔壁的。」
儘儘這一段,我驀地感覺到,冠冠與我之間,似乎,並不如我所預期的那般,接近。似乎,我們會有一些無可言喻的,隔閡吧我想。
但我寧願不去想。
八月,大專集訓。原以為冠冠與我的友誼會繼續保持下去,而出乎意料地,新學期開始,也不過一個多月的短暫失繫,我竟然沒有了他的消息。電話成了空號,到車行,只知道他說家裡有事便匆匆離職。謎一般的行蹤,開學後將近兩個月,我陷入對他無以名之的想念裡。一個在中山公園認識的年輕人,因為他失戀,我們邂逅,然後,我們交往,再然後,我莫名其妙就失去他的蹤跡。
說來有點荒謬,但那兩個月頗為難熬,時序秋末,就在我漸漸習慣大學生活,日子開始順遂,一次週末返家,我接到冠冠的電話。我們在東海附近的咖啡館相見。
「你很奇怪。」我有隱隱的埋怨:「兩三個月無消無息,結果竟然當兵去。」
「當我知道你考上大學,我覺得我也不能將時間耗在修車廠。」
「你辦提早,至少講一聲,否則我會以為你不在乎我這朋友。」
「對不起。」他黝黑的手指無心在桌上彈敲著。
是的他變黑了,頸間線條都顯得剛硬,還是那種無可不可的淺笑。他部隊在監理所旁,東海附近,我們的短暫失繫很快又銜接上。
「你唸大學要介紹女朋友給我。」
「當然囉,你是新好男人。」
「嗯,有觀念。」
「聖誕節你放假嗎?」
「什麼事?」
「來我這,學校辦舞會。」
「有女生可以介紹嗎?」
「有一堆好女人要找新好男人。」
滿臉不正經的表情,滿嘴閃爍的言辭,我不洩露「是的我很在乎」的樣子。一方面驚懼這種受困於他的思念,另一方面卻不得不承認實在希望與他一起,過生活。大學生懂什麼呢?每當他身影排山倒海衝擊著我時,我只能以想法太單純脆弱地回應,算是抵禦。冠冠啊冠冠,你能不能再失蹤一次?然後不再聯絡?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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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務士,答滴答,抄滿百,放么八。
Sun Mar 15 05:57:33 1998
- Apr 06 Thu 2006 02:11
《Blue Xmas》[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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