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又蹺家了。這次的原因是:爸爸說他不是親生的。還記得奪門而出時,媽媽與爸爸在身後瘋狂開打,唸國小的弟弟在旁邊哭得跟打水槍一樣,沒完沒了。

  大雄只覺得笑話。在臺北車站的廁所鏡子前仔細瞧瞧,他媽的還真不像!大雄老早懷疑自己濃眉大眼怎麼會有個酒糟鼻的爹。子不嫌父醜,好歹也捱到高二,本想就這麼湊合著天倫樂,誰知道今晚一頂嘴,喝醉的父親往臉就是啪的一下。又不是沒打過,偏偏朝最心疼的右臉。大雄輕撫掌痕未消的地方,暗暗咒罵。

  要不是今早菜鳥仔欺人太甚,我也不會蹺課。大雄一面撒尿、一面回憶上學時邊走邊吃早點,被蔡教官逮到,當場搶過蛋餅甩在他頭上的情景。不過菜鳥仔也好不到哪兒去!大雄笑著,想他撿起蛋餅再甩回去跑掉,校門口響起一陣歡呼聲,那菜鳥仔一定滿臉豆花。

  大雄發覺隔壁的北北在偷瞄他!

  「看什麼看?」他惡狠狠就是一句:「變態啊!」北北一言不發,摸摸鼻子走了。大雄拉上拉鍊,手也不洗,便朝樓上直奔,看不到北北。「見鬼了!」他說。搜搜口袋,才驚覺只剩廿一塊,匆促離家,來不及打包,看來要找同學過夜了。

  「喂?」大雄說:「找阿源。」「不在。」對方說完便立刻掛掉。「什麼嘛!」他忿忿改打給阿斌,對方問:「你是誰?你是他什麼人?你叫什麼?你找他有什麼事?」回答到第四個問題時他便發火:「死八婆!妳以為妳家兒子了不起啊?」砰的一聲他掛斷電話,頹蹲在地上。

  怎麼辦?大雄頓失所依,看著越來越稀落的大廳,再找不到人就慘了!打死不願淪落街頭,他燃起最後一線希望,憑著記憶,撥給一向最疼他的小舅。天哪!拜託可別打錯....。「喂?」是小舅的聲音,他如釋重負。

  僅存的十八塊剛好買到板橋,大雄在後站等小舅來載。

  「你確定他說的是事實?」小舅問。「他親口說的!」大雄很篤定。「那你媽說什麼?」「她說他亂講。」大雄撥下前座遮陽板,整理頭髮,順便看看掌印消了沒有。「還是那麼愛漂亮啊你?」「才不是。」他辯稱:「他打我臉。」

  小舅單身貴族,大套房一應俱全。大雄進門第一件事:從冰箱取出兩罐麒麟。「這麼自動。」小舅笑:「乾脆讓你住算了。」好啊好啊!大雄真想搬過來。這裡有影碟、電腦、音響....除了電視櫃裡那幾排密密麻麻的古典CD可以不要外,他都想擁有。不過只是想想而已,不能當真。

  小舅微波一些宵夜,兩下子全被大雄掃光了。「我還想喝啤酒。」大雄抹抹嘴角,嗝一聲。「自己拿。」小舅忙著看ESPN。「哇!還有梅酒。」他在冰箱前偷灌了兩大口,好強的勁兒!他突感一陣暈眩。

  拉拉雜雜在小舅旁邊抱怨學校、抱怨家裡,抱怨沒有人了解。杯盤狼藉,除了半瓶梅酒,大雄喝光了冰箱所有啤酒。「好了,會醉的。」小舅拍拍他肩膀,他猛然反胃,吐了一桌。「你看你。」小舅忙將他領至浴室:「對準一點,別吐在外頭囉。」然後便收拾去了。

  怎麼會這樣?大雄只見馬桶倒轉,嚇得手軟腳軟。他奮力往半空抓,抓不到,跌坐在防滑板上,稀哩呼嚕又抓了一些兔子。「開水....」他自言自語:「在那裡。」他好辛苦掰下蓮蓬頭,轉水,冷不防水潑嗤一身,他再沒力氣關掉水把手。

  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被打地機的磴磴磴給吵醒,大雄發現全身只一條不是自己的灰色子彈褲。不情願地爬起來,到浴室撒泡尿,量好多。照照鏡子,頗為憎恨浮腫的眼袋。溜到房間再睡回籠覺,瞥見鬧鐘,什麼!兩點了!下午兩點!他愣一會後便笑笑:「幹嘛緊張啊我?課都蹺了。」

  睜開眼,再閉上。睜開,閉上,再睜開。千辛萬苦拗到四點半,實在忍不住,大雄才再去撒尿,順便洗臉刷牙。偷用小舅的百靈三頭式電鬍刀,去刮那根本沒得刮的下巴。他突發奇想,拉開內褲,朝一根最捲長的輕輕碰去。「啊!」他驚叫:「好利!」

  小舅飯桌上留給他兩張蔣中正,真闊綽,有這種舅舅真好!他收進口帶,想出去,苦沒衣服穿,跑到陽台,衣褲還在 Fuzzy洗衣機裡泡水。他撈出來拿到浴室自己動手,好噁心,有吐過的味道。晾完衣服,心想等它乾就甭出門了,遂統統拉下,用吹風機一件件吹,真是酷刑。

  大雄在傍晚頂著不濕不乾的衣褲出門,最裡面的那件不是他的,但無妨,玩完後總得回家,回小舅家,反正他又不是爸爸親生的。

  他想就在這住一陣應該不會怎樣。

[全文完]

Thu Mar 13 07:30:50 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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